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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哪吒之魔童闹海》（以下简称《哪吒2》）还在全球影史票房榜上“爬榜”。据灯塔专业版全球票房榜显示，截至2月15日13时4分，影片《哪吒之魔童闹海》全球票房（含预售）突破110亿元，截至15时，全球票房（含预售）已达111.13亿元，排在全球影史票房榜第11名。

2月13日，《哪吒2》票房突破100亿元，刷新国产动画电影纪录。当天晚上，从新加坡结束假期回国的上海万光文化传媒有限公司（Raylight VFX视效工作室）创始人、视效总监孙世钰才看上电影，当自己的名字连同公司几十位小伙伴出现在片尾字幕时，心里一阵激动。

孙世钰

万光是《哪吒2》幕后制作的138家动画公司之一，被观众津津乐道的骷髅山“石矶娘娘”5分钟特效全流程就由其承担。“票房大卖对制作公司最直接的意义，是让市场看到国产动画的潜力。”孙世钰坦言，尽管特效公司无法从票房中直接分账，但《哪吒2》的成功将吸引更多资本和项目涌入行业，“未来可能会有更多制作方愿意尝试高投入的视效大片，让更多特效公司能通过项目迭代去优化自己，这是行业良性循环的开始”。

最麻烦的不是火莲花核爆，是拳头穿过身体

在《哪吒2》中，哪吒为了完成考核任务，去骷髅山大战石矶娘娘的戏份让不少观众印象深刻。孙世钰介绍，石矶娘娘的三维模型由山东某公司制作，动画交由第三方团队，他带领的万光则专注特效、灯光与合成的特效全流程制作，最终由导演饺子及主创公司可可豆统一把控。“我们承担了后半部分比较重要的工作，包括火焰、破碎、火莲花、核爆、核爆后场景燃烧火烟等特效效果。”约5分钟的镜头做了一年，大约80%的工作半年内做完，剩下的半年继续打磨高难度镜头细节。结尾“洪流大战”，也有两个捕妖队群集冲撞特效镜头由他们协助完成特效群集解算部分。

《哪吒2》预告片截图

《哪吒2》预告片截图

被哪吒殴打后，石矶娘娘显出原形，化身整座大山与哪吒的火尖枪相撞。火莲花包裹石矶的“核爆”镜头是整部影片的重型特效之一。孙世钰介绍，万光采用的是“全deep流程”制作方法，通过深度信息合成山、树，石渣、灰尘、火莲花、核爆、火球、云雾等几十层元素，避免传统遮挡关系流程因遮挡边缘像素导致反复渲染修改。这种方案需要大量数据存储保证制作质量，仅哪吒大战石姬这一场5分多钟的戏份，万光就消耗了200T的数据存储。

最麻烦的其实不是“火莲花”核爆，反而是哪吒拳头穿过石矶身体的镜头。从拳头打碎石矶到哪吒落地着火熄灭，再到石矶破碎坍塌陷入地面后吸收能量再汇聚成大手破地而出，“业内称之为三事件特效镜头，三部分特效需要在一个镜头里完成。一个镜头里，特效连续不能断，涉及的元素前后出现顺序也不能乱，需要花较长时间去解决技术问题。”

《哪吒2》预告片截图

《哪吒2》预告片截图

他坦言，像这样的一个镜头打磨了超过半年，但“一个镜头做半年”在业内很常见，观众不必过度神话。“有时候花半天制作，可能需要几倍时间等待渲染、反馈，考验特效师的多任务处理能力。”在制作《哪吒2》时，孙世钰及他的团队不断提交阶段成果给甲方公司审核，“成都可可豆有对应的总监跟我们对接，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和所接收的导演需求判断，先内部迭代几版，之后再给导演审核。导演看过后，给出下一步反馈，比如火莲花的花瓣是否再多一点火，爆炸应该以什么样的节奏呈现。有时候他会画反馈图，或在审片会议讲述自己的想法。”

《哪吒2》预告片截图

《哪吒2》预告片截图

在项目制作初期，孙世钰已经了解石矶娘娘部分的故事线，“了解需求后，我们先把所有镜头在RV里大致画一遍制作方向，做出视效方案图发给内部制作，每次提交项目审核时，根据反馈继续画反馈图指导下一步制作方向，不断修正偏差。”在反复的审核中，他们已经对这段剧情熟稔，“这段剧情的笑点我们都很喜欢，戏份是很轻松、愉快的。大家都遵守保密行规，不剧透”。

《哪吒2》宣传视频截图

他介绍，很多观众喜欢的“石矶娘娘吐小石子”剧情，就是导演特别设计的，“在跟制作方沟通时，了解到导演想要的点——石矶娘娘晕眩时，一定要吐小石子出来。为了让观众不跳戏，我们做出小的石子粉末，让它能吐得出来，同时符合人吐东西的逻辑。石子有多有少、有密有疏、有快有慢，有些随机速度在里面。”

回国成立特效工作室，期待更多“哪吒”出现

2023年初，孙世钰回国工作，并在上海注册成立万光文化。在参与《哪吒2》特效部分之前，他在全球顶尖的视觉特效公司新加坡工业光魔有十多年特效制作经验，曾参与《魔戒：戒指的力量》《龙与地下城》《海王》《侏罗纪世界》等好莱坞特效影片的制作。

工作室合影

“《哪吒2》票房破百亿，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重特效的影片票房好，会带动更多客户来找我们参与其他项目。”孙世钰介绍，目前国内视效公司的规模与美国、加拿大等国家存在一定差距。以他工作过的新加坡工业光魔为例，制作人员的规模达到2500人；而欧洲最大的影视后期特效制作公司Double Negative，历史上曾达到1万人的团队规模。“国内的现状是《哪吒2》这样4000人制作体量的电影，没有一家公司能吃下它一半的体量。不像国外大型视效公司的操作方式，一家独立制作完成或几家到十家合作。国内目前更多的是几十到上百家公司一起完成一部大型电影作品。”

他认为，从最终结果及成片来看，好莱坞能做到的特效，国内团队也能做到十之八九，足以和前者相媲美。“但在中间的生产环节，我们的艺术家的制作实力及版本有效迭代还要提高。包括公司内部艺术家的技术积累、经验积累的有效工作、各公司协作工作的上下游文件、视效沟通传达等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孙世钰把这个过程形容为“第二次摸着石头过河（有些公司做过《哪吒1》）”，“过去，我们没有很多视效大片的经验，大量制作人员将镜头修改后给客户看时，动不动就要做到上百版迭代。我们还需要用我们的头脑，降低到小几十版也能达到同样效果，才是更优的制作工业环境。”

他记得，当初在工业光魔工作时，公司里有人在视效行业做了长达30年、40年。观之国内，从制作人员的年龄层看，最早的一批影视视效制作人员也只有40多岁，从业十多年。“国外艺术家的优势是经验丰富，他们也很有工匠精神。”孙世钰说，国内有成本优势、人力优势，“我们比欧美便宜至少一半，虽然做得少，但能拼，磨也能磨出来，从结果看是不输于国外团队的。”

换而言之，在完善电影工业化流程上，只有培育出更大的市场需求，才能在这块土壤上催生更多足够规模化的后期制作公司。“我们三五年才出了一部重特效的电影，我在工业光魔工作时，仅这一家公司一年能产出20部电影，其中5-10部类似于《流浪地球》的体量甚至内容更复杂。而当《哪吒2》做完后，短期内市场上没有一个重视效的电影接上。国内后期公司被迫发展成小型公司。如果国内一年能做3部《流浪地球》或《哪吒》，这类项目足够多，制作公司才能够更好地成长。”

在孙世钰看来，《哪吒2》的票房成功，或可带动更多投资方、从业者关注重视效的电影。而他选择回国成立视效工作室，是因为他认为中国即将迎来文化输出的大爆发时期。

上海正在打造电影之城，孙世钰说，将工作室落户上海，正是希望能把自己在国外积累的工作经验传递给下一代影视视效工作者。“经验、知名度的积累是慢热的，我们目前也会接一些轻视效的工作，用口碑赢得工作，打开更大的市场空间。”

灯塔专业版

目前全球票房前10的影片中，孙世钰参与过《侏罗纪世界》和《星球大战：原力觉醒》的特效制作，“如果《哪吒2》能打败《狮子王》，前10的影片里我就参与3部了，很期待。之前，我们都是大片里的‘螺丝钉’，如今我们是奇迹的参与者。哪吒，接着冲！”